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利”没了,很多搞煤化工的企业便准备撤了。
需求疲软,油价暴跌,煤化工成本优势丧尽,这是很多企业亟于撂挑子的直接原因。
想当年,政策助推,全国“逢煤必化”。不少风风火火砸下百亿巨资项目而今都面临亏损。一言蔽之:一入熊途深似海,从此“三观”成路人,颜值爆表的“小龙女”数年里变成了“小笼包”。
更多的项目则处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比如,各方深度关注的大唐阜新40亿煤制气项目当前仍处于停滞状态。中海油大同40亿立方米煤制气项目和北控集团鄂尔多斯40亿立方米煤制气项目,环评申请至今未果。
以上仅仅是煤化工窘境的小缩影。事实上,经济下行,油价变动导致的问题仅仅是表象,早前无序投资、核心技术不过关、资源配套和管理跟不上才是如今煤化工遇挫的关键所在。
搞电的靠什么搞好煤化工?
去年,七大电企的代表将一场交流会开成了检讨会和诉苦会。有企业高管索性表示:还是要“量力而行”,实在干不了就“愿赌服输”,撤了算了。
2013年煤价下跌,油价高企,国家政策门槛的松动,各类玩家蜂拥入场煤化工。未曾料到的是,仅油价暴跌一个促因,便迅速改写产业境遇。今年全球油价跌破每桶50美元大关时,由此也正式砸穿了煤化工行业的赢利线。
大唐是中国现代煤化工行业第一个吃螃蟹的,其当前境遇可视为低油价背景下,煤化工行业大败局的一个缩影。
自去年大唐因巨额亏损决定剥离旗下煤化工资产以来,其“转卖”之路就一直走的倍显艰辛。大唐发电克旗煤制项目,在2009年拿到国家首个煤制天然气示范项目路条后动工开建,原本打算让煤化工板块成为其发展的新助力,但结果适得其反。
克旗项目于去年3月建成投产后,负面消息不断,比如不能满负荷运行、被曝污染扰民、技术存疑。去年8月又曾传出神华有意对该项目展开收购,但一直未有新进展。
一位业内人士向华夏能源网表示,大唐阜新项目用的是和克旗项目同样的工艺路线,几乎可说是克旗的复制项目。而克旗项目并未给大唐带来多少成果与经验,甚至仍存有许多未能解决的技术问题。大唐发电2014年中期报告显示,其煤化工板块的资产负债率为84.7%,负债规模竟占集团公司总负债的25.1%。
与大唐有类似“遭遇”的电力企业可不只一家。政策催动之时,五大电力集团都以最快速度布局煤化工,以期增加新的赢利点。然而不到两年半的时间里,数家电力公司都主动或被动地剥离煤化工业务,仓皇撤离。
想当年入场之时,五大电力依托央企背景和雄厚的资本,迅速在煤化工的投资主体构成中占据了不小的分量。仅从国内煤制气项目总产能来看,电力行业投资产能曾达320亿立方米/年,占比达14%。
国电电力一位高层曾在接受笔者采访时道出了电力企业“掺和”煤化工的窘态:没啥核心技术,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现成的分销渠道,由此很难迅速建立竞争优势。
去年3月,华能、大唐、神华、华电、国电、中电投、国投等七大涉足煤化工的发电企业代表聚起来开了个座谈会,据说现场氛围很沉重,更像是检讨会和诉苦会。有企业高管表示:电企搞煤化工要“量力而行”,实在干不了就“愿赌服输”,撤了算了。
搞煤搞油的也玩不好煤化工?
甲醇曾经颜值爆表,结果现在是“药在哪里”;粗苯曾经“打了鸡血”似的上涨,去年底开始跳崖似的下滑;曾经一路“高烧”的煤焦油,现在则面临“下游马瘦毛长,产能英雄气短”的尴尬。
如果说大唐作为一家专业的发电公司,玩不转涉煤的煤化工业务尚情有可原;那么专业的煤炭企业是否就是另一番光景?
事实上,煤企老大——神华集团在煤化工路上走的也并不尽如人意。拿其最为业内所熟知的榆林千亿煤化工项目来说,从2005年开始论证,直到今年3月份方才获得国家发改委的正式核准批复。而当初的合作伙伴陶氏化学则耐心耗尽退出项目。这意味,神华将主要承担或高达1260亿元的巨额投资,资金来源无疑是该项目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
同时,油价不振,神华在煤制油征途上也一样“苦不堪言”。2015年1-8月,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亏损额高达9.8亿元。
由此可以看出,资本和技术高度密集的煤化工产业,时常表现出孩童一般的“脆弱”。如果稍微开车或运行不顺,或者一旦发生市场波动,项目就面临亏损,企业立马如履薄冰。有分析师表示:在油价为49美元左右,以及煤价保持不变的条件下,煤制气可能亏得多一些,利润率约为-5%;煤制油或许好一些,利润率约为-3%到-4%,煤制烯烃的利润率大概是-1%到-3%,煤制甲醇大概是-2%。
单从产品来看,甲醇曾经颜值爆表,结果现在是“药在哪里”;粗苯曾经“打了鸡血”似的上涨,去年底开始跳崖似的下滑;曾经一路“高烧”的煤焦油,现在则面临“下游马瘦毛长,产能英雄气短”的尴尬。总体来看,产业链上的细分产品目前境遇都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除了神华,兖矿、伊泰的煤制油项目一样面临亏损局面。华夏能源网记者查阅公开资料发现,伊泰煤制油公司2015上半年营业收入从去年同期的6.36亿元下降为4.63亿元,净利润仅在265.5万元,同比大幅下滑98.1%。兖矿集团副总经理孙启文则在公开场合表示,今年8月投产的兖矿榆林110万吨间接煤制油项目,完全成本在3900-4100元/吨,市场销售价格在4100-4600元/吨区间内,基本行走在盈亏的边缘。
开滦集团董事长张文学则曾向华夏能源网记者道出了行业里的一些乱象:比如,由于高端人才奇缺,各路企业不择手段抢人才,挖来挖去无止境。再如,一些企业为了争取“中国第一家”之类的名头,不惜成本,从国外花巨资引入高端设备,结果“入不敷出”,甚至设备成了摆设。
同样的问题一样出现在油气企业中。2014年2月份,中海油旗下子公司中海石油化学股份有限公司挂牌出售旗下包头煤化工项目。此外保留下来两个煤制气项目——鄂尔多斯40亿方煤制气项目和大同40亿立方米煤制气项目则进展缓慢,至今仍在等待环评审批。
综合来看,在当前的煤化工江湖中,神华、兖矿等煤企仍在苦苦坚守,大唐、国电等发电企业基本处在“逃离”状态,油气企业“三桶油”则仍是暧昧不清。
如此来看,现在基本是搞电的,搞煤的,做油的,都基本没从煤化工业务中赚到钱。究其产业环境,除了油价下跌,产能的极度过剩更是导致各路英豪落得两手空空的直接推手。
中国煤化工的产能已非常吓人。绿色和平组织以产能规模统计,截至2014年6月,全国煤制气项目总计产能已经达到2250亿立方米/年。
2250亿方是什么概念?国家能源局年初基本定调,到2020年国内煤制气产能目标是500亿立方米/年。而现在所有项目总产能已经是这个目标的4.5倍。截至去年年底,国内煤制气已投产或建设中的产能是27亿立方米/年,但是计划建设的项目规模是这个产能的12倍。
难道十三五还是要“摸着石头过河”?
历经数年的跌宕起伏后,在未来五年里,煤化工产业及其玩家们依然还得“摸着石头过河”,前路如何,还是得“不断的试”。
实事求是的说,市场的无序是造成今日煤化工窘境的重要原因;但政策的冷暖无定也撇不开干系。
此前十年来一路攀升的国际油价,成为我国发展煤化工的强大推力,而地方政府的GDP崇拜,更是让投资额高企煤化工项目受到热捧。
近几年来,国家对煤化工的政策态度有起有落。“十二五”期间,我国提出了煤化工产业升级示范的发展思路。发展势头最热时,全国上报发改委的煤化工项目就达104个,总投资规模估计在2万亿上下。
但令人遗憾的是,出于投资冲动开启的煤化工项目,并未起到“示范”的作用,势头大,成果少。成功案例屈指可数。这股煤化工热潮,整体可以概括为:企业“热投资”,地方政府“抱大腿”,国家“冷处理”。
年7月22日,国家能源局出台《关于规范煤制油、煤制天然气产业科学有序发展通知》,明确规定,年产20亿立方米及以下规模的煤制天然气项目和年产100万吨及以下规模的煤制油项目不再审批通过。
接着8月,刹车再紧一步,国家发改委公布《西部地区鼓励类产业目录》,华夏能源网记者查阅目录发现,仅陕西和宁夏两省出现有“千万吨级大型炼油等重大煤化工”字眼,煤化工产业已“不再受待见”。
环保则是压在煤化工上的另一座大山。被称为“史上最严”的环保法于今年初正式实施。此前多个“示范项目”被曝出恶性污染事件,煤化工无疑将成环保部重点盯防的领域,环评将更加严格,今年2份环评被拒的苏新能源就是一个例子。
产业处于低谷,预期并不乐观。这在一定程度上倒逼政策上的降温。
目前煤化工“十三五”规划已经形成初稿,“十三五”期间煤化工行业将控制规模总量和发展节奏,五类模式升级示范先行。同时,推进与石化、油气等关联产业的发展,以及相关产业标准的制定。
很值得关注的一个关键词是“示范先行”。这意味着,历经数年的发展折腾,在已经投入数千亿资本后,在未来长达五年的时间里,煤化工产业的玩家们,依然还是要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敢问路在何方,看来还得“不断的试”。
产业有起有落,市场有进有出,企业有生有死。在历经折腾的煤化工产业里,冒险家和战略家仍然不缺。近期一个很重磅的消息是,债务规模高举的延长石油计划:未来5年内将斥资2000亿元用于石油化工和煤化工项目建设。